八旬老婦悶死53歲腦麻兒遭判刑 法官建請總統特赦原因超催淚

年紀老邁的照顧者，身心壓力之沉重不足為外人道，甚至會引發奪命悲劇。80歲的老婦人照顧患有重度腦性麻痺的兒子超過50年，導致身心俱疲，加上年事已高，力衰，心臟有支架等痼疾，又染新冠肺炎，深感難以再照顧兒子，在民國112年間涉摀住53歲的兒子口鼻導致窒息而死。台北地法院今年5月依殺人罪判老婦人2年6月徒刑，但三位法官特別在刑事判決書建請賴清德總統考慮依《赦免法》規定，特赦老婦人。

根據檢方的起訴書，老婦人與兒子共同居住在台北市松山區，兒子自幼因腦膜炎罹患重度智能障礙及腦性麻痺而癱瘓在床，無法自理生活，領有極重度身心障礙證明。仰賴老婦人負責照料生活起居至少50年。

起訴書指出，老婦人於民國112年4月底因新冠肺炎確診在住處房間自行隔離期間，因心臟裝有數根支架，又曾跌倒骨折，身體狀況不佳且年事已高，兒子身體狀況也沒有任何起色，深感心力交瘁，在5月12日的早晨，涉摀住53歲的兒子口鼻導致窒息而死。

台北地方法院審判長歐陽儀和兩位陪席法官趙書郁、蕭淳尹在審理本案時，面對老婦人「殺人」的重罪，經歷了無比的掙扎。他們尋思如何幫忙減刑，畢竟老婦人在犯行後，立即請家人報警，並在警方到場後坦承所有犯行，符合自首要件 。

根據判決書，法院依《刑法》第62條規定，先行減輕其刑。即使自首減刑，最低刑度仍是5年有期徒刑 。法官體察到老婦人長年照護的重擔，以及她在年老、確診、心力交瘁下萌生的殺意，與「一般恣意剝奪他人生命者之情況，實無法等同視之」。法院認為，若科以5年徒刑，「依一般國民之生活經驗與法律感情，仍有情輕法重而堪以憫恕之處」。於是，法院再依《刑法》第59條「情堪憫恕」規定，酌量減輕其刑，依《刑法》第70條規定遞減。最終，法院量處老婦人有期徒刑2年6個月 。

然而，法院即使輕判至2年6個月，但三位法官擔心老婦人年事已高、力衰，心臟有支架等痼疾，在判決書關於刑罰執行部分，特別提醒執行機關，應審慎斟酌其是否符合《監獄行刑法》第13條「衰老、身心障礙，不能於監獄自理生活」而應拒絕收監的規定。甚至從刑事政策上指出，不論從「應報」、「一般預防」還是「特別預防」的角度來看，執行這份宣告刑都是不必要的。

三位法官最後在判決書敘明建請總統考慮依《赦免法》規定對老婦人特赦。

法官建請特赦的理由指出，一般願意長期照顧無法自理生活的親人的人，本來就是基於對親人的愛與奉獻心，方能堅持下去，然而，奉獻和付出彷彿必須永無止境，終於導致照顧者的身心在年邁及病痛雙重打擊下再也支持不下去，因而在絕望下決定對被照顧者痛下殺手的情況，恐怕已不是刑罰有辦法去遏止或處理的情形，而是國家必須要有更多對照顧者的社會和心理支持，來協助照顧者度過自己人生的難關。老婦人犯行源於「極其特殊而複雜之動機」，難以想像老婦人會再犯殺人或傷害等侵害他人生命、身體法益之犯罪。綜上而論，本案既然不論從應報、一般預防及特別預防等刑罰目的而言，均無對被告執行本院上開宣告刑之必要，考量被告犯罪的情狀又有顯堪憫恕之處，建請總統考慮依赦免法規定對被告特赦。

學者須文蔚教授今天（12日）在臉書發文分享台北地院判決書內容，認為法官建請總統依《赦免法》特赦，是司法對行政權發出的最溫柔而沉痛的呼籲，是試圖在嚴峻的法治與人性的極限之間，尋求一條可以讓「合情、合理、合法」三者合一的道路。

須文蔚教授認為老婦人的案件，不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而是50年沉重照護下，一個家庭的無聲崩潰。這份絕望，已遠超個體的負荷，成為整個社會必須正視的集體困境，期待國家真正建立安全網，接住每一個絕望的照顧者。

判決書全文：臺灣臺北地方法院 113 年度重訴字第 14 號刑事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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