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調查：俄羅斯資助的假新聞網絡如何擾亂歐洲的選舉

奧娜·馬羅西科（Oana Marocico）、謝默斯·米羅丹（Seamus Mirodan） - 《BBC之眼》調查 and 羅文·英斯（Rowan Ings） - BBC國際部全球錯誤信息調查組（Global Disinformation Unit）

2025年9月22日週一下午4:52

BBC發現，一個由俄羅斯資助的秘密網絡正試圖干擾東歐國家摩爾多瓦（Moldova）即將舉行的民主選舉。

BBC派出臥底記者調查發現，該網絡承諾向參與者支付報酬，條件是他們在摩爾多瓦9月28日議會選舉前，發布親俄宣傳及抹黑親歐執政的虛假資訊。

參與者亦被付費要求尋找支持親俄反對派的人士進行秘密錄音，並進行一項所謂的民調。該民調以一個虛構機構名義進行，屬非法行為。網絡中的一名組織者表示，這種選擇性抽樣的結果可為質疑選舉結果鋪路。

該所謂民調結果已在網上發布，顯示執政將落敗。

然而，官方民調顯示，由總統瑪雅·桑杜（Maia Sandu）創立的執政「行動和團結」（Party of Action and Solidarity, PAS）目前領先親俄的「愛國選舉集團」（Patriotic Electoral Bloc, BEP，另譯愛國選舉聯盟）。

BBC發現，該秘密網絡與摩爾多瓦寡頭伊蘭·紹爾（Ilan Shor）有關聯。紹爾因「協助克里姆林宮進行惡意影響行動」遭美國制裁，目前流亡莫斯科。英國亦因貪腐問題對他實施制裁。

BBC亦發現該網絡與一個名為「埃夫拉齊婭」（Evrazia）的非政府組織有聯繫。

「埃夫拉齊婭」與紹爾關係密切，曾因去年涉嫌賄賂摩爾多瓦公民反對加入歐盟而遭英、美、歐盟制裁。該次公投最終通過，但差距極小。

摩爾多瓦警察總長維奧雷爾·切爾瑙特亞努（Viorel Cernauteanu）對BBC國際部表示，「2024年，紹爾的行動重點是金錢；今年則是虛假資訊。」

BBC曾就調查結果聯絡伊蘭·紹爾及「埃夫拉齊婭」，但對方均未有回應。

專家指出，摩爾多瓦雖小，但地處烏克蘭與歐盟成員國羅馬尼亞之間，對歐洲與克里姆林宮均具戰略意義。

BBC國際部透過一名吹哨者提供的連結，滲透了這個透過通訊軟體「電報」（Telegram）協調運作的網絡，深入了解其反民主宣傳操作方式。

BBC臥底記者安娜（Ana）與其他34名招募者被要求參加秘密線上講座，內容旨在「培訓行動人員」。研討會的主題包括「如何從廚房走向國家領袖」等，看起來像是一種篩選過程。參與者須定期通過所學內容的測驗。

隨後，一名自稱阿麗娜·朱克（Alina Juc）的網絡協調員聯絡安娜。朱克的社交媒體顯示她來自親俄的摩爾多瓦分離地區德涅斯特河沿岸（Transnistria），並曾多次前往俄羅斯。

朱克告訴安娜，她將獲每月3,000摩爾多瓦列伊（約170美元）報酬，負責在選舉前製作TikTok與Facebook貼文。款項將由俄羅斯國有、受制裁的俄羅斯工業通訊銀行（Promsvyazbank，PSB）匯出。該銀行為俄國國防部指定銀行，亦是伊蘭·紹爾旗下公司股東之一。

安娜與其他人接受訓練，學習使用聊天機器人ChatGPT製作社交媒體內容。他們被告知，圖片若帶有「諷刺」更能吸引關注，但應避免過度使用人工智慧（AI），以保持貼文「自然」。

透過Telegram群組，安娜與BBC得以查看先前發出的指令。初期要求參與者發布有關摩爾多瓦歷史人物的愛國內容，但後來逐漸轉為明確的政治訊息。

安娜被要求發布無根據指控，包括：現任政府計劃操縱選舉結果、摩爾多瓦加入歐盟需「改變性取向」支持LGBT，以及總統桑杜涉及販賣兒童等。

社交媒體活動現已成為各國選舉的核心手段之一。BBC監察了支持摩爾多瓦執政「行動與團結」（PAS）的社交媒體貼文，未發現明顯的虛假資訊活動。

在臥底調查期間，BBC僅發布內容正確的貼文，且數量有限。

BBC希望進一步了解該網絡的其他成員，因為已有證據顯示，該網絡由多個類似小組組成。透過Telegram的權限，BBC觀察了其他帳號的活動模式。

調查顯示，該網絡至少由90個TikTok帳號組成，其中部分偽裝為新聞媒體，自今年1月以來共發布數千段影片，累計超過2,300萬次觀看及86萬個讚。摩爾多瓦全國人口僅約240萬。

BBC將調查結果交予美國的數位鑑識研究實驗室（DFRLab）。

該機構分析後表示，網絡規模可能更大。該實驗室指出，自1月以來，整體網絡在TikTok上的觀看次數已超過5,500萬，按讚數逾220萬。

該網絡不僅發布虛假資訊。

朱克亦向安娜提出，以每小時200摩爾多瓦列伊（約12美元）現金，聘請她在首都進行非官方民調，訪問市民支持的選舉候選人。

參與者在執行任務前，會接受如何巧妙影響受訪者的培訓。

他們還被要求，對支持親俄反對派的受訪者進行秘密錄音。

朱克表示，此舉是為了「防止選舉被操控」，並暗示如果親歐執政（PAS）獲勝，調查結果和秘密錄音將被用作其不公平獲勝的所謂證據。

BBC掌握的證據亦顯示，該網絡資金來自俄羅斯。

安娜曾錄到朱克通電話時要求莫斯科匯款：「聽著，你能從莫斯科帶錢來嗎……我只是需要發工資給我的人。」

雖然資金來源未明，但BBC發現該網絡透過「埃夫拉齊婭」與伊蘭·紹爾有聯繫。

伊蘭·紹爾及「埃夫拉齊婭」未就BBC的調查結果作出回應。

BBC在「埃夫拉齊婭」網站上發現安娜的聯絡人阿麗娜·朱克的照片，安娜亦曾被加入名為「埃夫拉齊婭領袖」的Telegram群組。

英國外交部表示，「埃夫拉齊婭」這個組織「在摩爾多瓦代表貪腐且在逃的寡頭伊蘭·肖爾運作……目的是破壞摩爾多瓦的民主」。

BBC曾聯絡阿麗娜·朱克回應調查結果，但未獲回覆。

TikTok表示，已在選舉前加強安全措施，並會「積極打擊欺詐行為」。Facebook母公司Meta未就調查結果回應。

俄羅斯駐英大使館否認參與假新聞及干預選舉，並稱歐盟才是干預摩爾多瓦選舉的一方。

補充報導：馬爾維娜·科喬卡里（Malvina Cojocari）、安德烈亞·吉塔魯（Andreea Jitaru）、安琪拉·斯坦丘（Angela Stanc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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