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專訪/《人生海海》挖出大馬「搶屍體」荒謬日常 廖克發:電影是丟向高牆的小石頭
由廖克發執導的《人生海海》入圍金馬獎五項大獎,他更首度被提名最佳導演,此次他延續創作中擅長的揉合個人記憶、家族關係、馬來西亞集體歷史,以一個家庭的父親過世,帶出家鄉政治與社會環境的荒謬日常,讓本片既是一部家族之書,也是關於馬來西亞華人生命軌跡的時代切片。
電影取材自廖克發親身經歷,像是他小時候會陪著爸爸從馬來西亞偷帶香菸、輪胎到新加坡賣,開車過海關時,他總要想各種天真理由,像是「很期待要去動物園」之類的幫父親矇騙海關人員。現實中他也如同片中的長子一樣,下有二妹、小弟,同樣離鄉背井到台灣念書工作。
本片談及父親、祖父之間的關係,廖克發現在也育有五歲兒子,他會主動讓兒子理解自己的馬來西亞背景,他常帶兒子到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旅行,兒子對皮影戲相當著迷,甚至能用馬來語說出印度史詩人物的名字,同時又愛看《西遊記》,他認為文化並非被切割的身分標籤,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廖克發不認為新移民或新移民二代必須被框限為某種「議題」,對他而言,這不是沉重的身分難題,而是一種多元而豐富的生命狀態,「我們有兩種文化,就活出兩倍的精彩。」他希望孩子能自在地擁有並展現這些文化特質,而不需要把移民經驗看得苦情或悲情。
電影另一大看點,是描繪主角三兄妹的父親過世前入伊斯蘭教,所以不能用其它宗教的儀式埋葬,宗教局直接上門搶走父親屍體。廖克發解釋,這其實在馬來西亞很常見,「其實全世界擁有宗教警察的國家不多,馬來西亞就是其中一個,他們是有公權力的。」他的朋友就曾經歷過,除非賄賂才有機會拿回親人的大體,「但為什麼要賄賂呢?問題是為什麼要這樣呢?」
廖克發坦言,馬來西亞人早已習慣這類荒誕事,「荒謬是我們的日常,我們時時刻刻都在面對很荒謬的政府、很荒謬的言論,而我們也把那視為生活的一部分。要在那裡生存,你就得發展出自己的求生能力。」但過去十多年他都生活在台灣,和馬來西亞也有點距離了,所以接下來的創作會是關於台灣這片土地,目前有一部紀錄片在剪接,另一部劇情片還在發想劇本。
對於《人生海海》是否能在馬來西亞上映?廖克發表示正在申請電檢,坦然以對的他因2016年推出的紀錄片《不即不離》觸及馬共議題,就開始面對大馬官方對作品的禁映,「我以為我會這樣被餓死,但我現在拍了六七部了,我還沒餓死,就表示可以再走下去,不要那麼快妥協。」他最後有感而發說道:「有時候電影可以是一塊小石頭,來看的人就感覺是撿起一塊小石頭,往高牆丟去,他不會把牆丟倒,但是你可以讓牆知道我在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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