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制裁 難阻武力犯台

美國重要智庫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於11月6日發表一份攸關台海情勢的關鍵報告：《應對中國攻擊台灣的經濟嚇阻策略》（Economic Deterrence in a China Contingency）。報告指出，美國與其盟友正將經濟制裁視為一種可能用來嚇阻中國對台動武工具並納入整體戰略規劃。

報告設想若未來3到6個月內，有情資顯示中國有高度可能性將對台封鎖或入侵，美、日、英、澳該如何運用經濟工具做出「預防性」嚇阻。然而，能否產生預期效果，卻仍充滿不確定性。報告清楚指出，除了需要美國展現領導與壓力，盟友能否配合，還要看中國當時備戰與經濟脆弱程度。報告建議提升模擬與預備方案能力，強化民間部門與國際夥伴整合，並不諱言經濟手段無法單獨完成嚇阻任務，必須與軍事與外交手段搭配使用。

這份報告讓人聯想到美國聯邦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里契於10月6日提出的《嚇阻中國侵略台灣法》（Deter PRC Aggression Against Taiwan Act）。該法案設想成立一個由國務院與財政部主導的跨部會「老虎小組」（TIGER Task Force），專責設計針對中國侵台的制裁方案，包括制裁對象、發動時機及與盟友協調機制。這不僅是技術性法案，更體現美國國會對台海議題日益強硬氛圍。值得注意的是，這份法案倡議的時間點，剛好落在川普總統與習近平會晤前，顯示國會意圖對中國施加壓力，傳遞「侵台必受制裁」訊號。

然而，對中國實施經濟制裁是否真能發揮嚇阻效果？康乃爾大學歷史系教授穆德（Nicholas Mulder）提醒我們要謹慎思考這個問題。在其所寫《經濟武器》書中，穆德指出目前各國對經濟制裁常落入「棘輪效應」（Ratchet Effect）單方向陷阱：制裁只會愈加嚴厲、無法後退，導致被制裁者缺乏妥協誘因。換句話說，一旦北京意識到即使讓步也無法減輕制裁，只會促使其提早動武以免陷入戰略被動。

在這種邏輯下，經濟制裁反而可能成為激化戰爭誘因，而非預防機制。當前中國與台灣、美國三方仍然存在高度經濟互相依賴，例如晶片與稀土。中國與美國仍依賴台灣的半導體與電子供應鏈，台灣依賴中國為出口市場與製造基地，美國則仍依賴中國的稀土。穆德提醒，真正有效的嚇阻應該建立在「可調節」的經濟槓桿上，而非單方向一條路走到底的制裁邏輯。若制裁方案不能靈活進退，而是如棘輪般越鎖越緊，可能反倒讓北京選擇在尚未全面被制裁前先發制人。

蘭德報告提供關於「經濟制裁」的理性分析視角，強調制裁並不是萬靈丹。穆德教授則提醒我們，制裁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反效果。對台灣而言，最大警訊不是中國會不會因經濟制裁而改變行為，而是我們是否誤判制裁的極限與風險。經濟制裁究竟是防止戰爭的盾牌，還是挑起戰火的導火線？當制裁成為國際政策越來越頻繁工具，我們更應冷靜思考它的實際效果，而非僅滿足於其道德正當性。（作者為中華經濟研究院輔佐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