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專訪／從被遺棄少年到入圍導演 曹仕翰用《南方時光》梳理時代創傷 終結「恐懼驅動」教育

金馬入圍電影《南方時光》，導演導演曹仕翰日前接受採訪，攜手片中表現亮眼的新生代演員陳玄力，分享了電影製作過程的艱難、與演員的特殊默契，以及作品背後對台灣教育和時代變遷的深刻反思。

艱辛製作之路：從資金撤回到金馬入圍驚喜

導演坦言，對於電影入圍金馬獎，最初並沒有抱持太大期待，態度相當平常心，只希望非演員類的技術獎項能有所斬獲。當獲知入圍消息時，他正在西班牙參加影展首映，且身體微恙。最緊張的反而是導演太太，一開始預測的攝影、配樂等獎項都未入圍時，她一度感到難過。沒想到導演隨後收到恭喜訊息，點進名單看到自己的名字，當下「腦中一片空白」。他事後感性表示：「感到很幸運，並感謝在籌備到現在過程中許多人的幫助。」

電影製作初期便遭遇嚴峻挑戰，包括遇上疫情導致資金撤回，拍攝計畫一度胎死腹中。導演表示，當時決定再花一年的時間找投資，沒有就放棄，他堅守「要先活下去」的理念，堅持在有限的預算內，完成他們相信且想做的作品，所幸最終找到了投資方。

語言選擇的哲學：追求「自然的語境」

曹仕翰在北高雄長大，成長經歷中常聽到國語與台語交雜的「自然語」。因此在劇本語言的選擇上，他允許演員使用最擅長和熟悉的語言，以達到戲劇上的平衡。

他舉例，演員吳慷仁的台語是後學的，因此在排練時，決定讓他用國語讀本，除非必要才講台語，反而發現效果自然，符合當時語言交會的狀態。而台語為母語的演員孫淑媚所說的台詞不只是台語，某些道地詞彙還是她主動加入的，讓語言呈現更貼近生活。

長鏡頭的美學：還原真實生命的流動

對於電影中長鏡頭的運用，曹仕翰分享了他的美學哲學：「我不喜歡強迫觀眾注意特定事物的手法，因為這不像真實人生。」

他認為長鏡頭具備呈現時間、光影與人關係的特殊魅力，他希望觀眾能透過長鏡頭貼近真實生命狀態，觀察時間、人物、光影的流動，以及人物與空間的關係。然而，執行長鏡頭最大的難點，在於如何在長時間內，讓主要演員、臨演和環境細節（光影、風）都持續有戲劇效果發生。

新生代演員陳玄力：在歌仔戲與電影間找到平衡

飾演主角的陳玄力今年18歲，是明華園第三代，過去主要在歌仔戲後台工作，這是他第一次站到電影前台。談及合作，陳玄力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場「拆電話線」的戲。導演會突如其來地cue演員（例如說「爸爸回來了」），讓陳玄力做出完全無意識的動作，結果一次就拍完。導演主要以理性的方式引導他熟悉角色，並在背後默默協助。

陳玄力也分享了一場艱難的「吃麵」戲，他堅持要符合「剛回家應該很餓」的狀態，每一口都真吃，因此吃了十幾碗麵，他笑說：「吃到第五碗就開始反胃。」

另外片中還有一場夢幻的跳舞戲，是導演為捕捉青春的浪漫而臨時加入的。陳玄力坦言，該場戲NG較多次，因為當下要跟女生親密跳舞，加上有許多人在看，讓他感到非常緊張和害羞。導演與會跳舞的女演員（小米）溝通後，最終由女演員帶著陳玄力即興地跳，最後快速拍完並充滿火花。

對時代與教育的反思：不快樂的1996年

導演坦言，電影的核心主題是對時代與教育的反思。他認為自己的青春是慘澹且不快樂的，1996年是記憶裡最迷茫的時候，周遭的大人也不快樂，像無頭蒼蠅一樣活著，而他就像被遺棄的少年。這種不快樂源於社會追求外在成就的價值觀，他也對「用分數定義一個人」的現象感到懷疑。

他特別提到，電影旨在表達如何從被學校約束、不開心的狀態，走向接觸自由空氣。導演希望自己的小孩，不要活在一個被「恐懼驅動」去做任何事情的感受中。

他在電影中呈現體罰的場景，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恐懼體現。他分享，體罰後老師的言語羞辱，曾對他造成心靈創傷。至於現在有比較幸福嗎？他認為至少現在有「自由」，可以討論過去不能說的事情，讓社會有機會走向更理想的狀態，「至於要怎樣才會越來越好？作為電影創作者的我還沒有答案」。

Yahoo奇摩新聞娛樂記者 潘鈺楨／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