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完美無瑕」的海灘度假村——只有俄羅斯遊客能夠造訪

朝鮮（North Korea，北韓）新的海灘度假村目前僅開放給俄羅斯人。BBC採訪了首批到訪元山葛麻（Wonsan Kalma）的其中一位外國遊客。

元山葛麻海岸度假村於7月1日開幕，被視為是朝鮮領導人金正恩推動觀光業的重要一環。

開幕之前，該度假村曾被宣傳為吸引本地人與外國遊客的景點，但不久之後，朝鮮宣布「暫時」禁止外國人入境，除了俄羅斯遊客。

目前已有三個俄羅斯旅行團到訪該度假村。

BBC俄語部訪問了一位曾到訪元山葛麻的俄羅斯遊客，她表示自己「享受了一個沒有人的假期」，並形容該白色沙灘「每天都被平整得完美無瑕」。

「一切都完美無瑕」

33歲的人力資源經理阿納斯塔西婭·薩姆索諾娃（Anastasia Samsonova）是7月首批前往元山葛麻的俄羅斯旅遊團成員之一。

她表示：「（沙灘）每天都被清理並平整得非常完美，一切都非常乾淨整潔。」

「躺椅是全新的，所有地方都一塵不染。海灘的坡度非常平緩，所以，真的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棒的海灘。」

她提到，一開始「不確定俄羅斯人是否能抵達海岸旅遊區」，因為「行程安排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根據原定行程，旅客首日應在平壤參觀凱旋門、金日成廣場等景點，隔日再前往度假村。但由於不明原因，他們在平壤多待了一天，最終改搭火車前往元山，而非原本計劃的飛機。

旅客成功說服導遊，讓他們在海邊度假村多留一天，而不是回到平壤，他們總共在當地停留了整整四天。

這次旅程由俄羅斯「東方英圖旅遊公司」（Vostok Intur）安排，該公司提供前往朝鮮的一站式旅遊套票。這個為期八天的行程包含俄語導遊及四星級酒店住宿。

位於海參崴的旅行社向BBC表示，所有旅客，無論年齡或興趣，都必須參加行程中指定的觀光活動。

薩姆索諾娃說：「相比其他（國家），這裡的優勢是沒有其他遊客。比如你去泰國，到處都是莫斯科來的人。老實說，這是這次假期最令人驚喜的地方。」

一些俄羅斯媒體將這個度假村宣傳為可眺望導彈試射場的獨特度假地，但薩姆索諾娃表示她並未看到任何相關設施。

「我們什麼都沒看到。他們在我們停留期間沒有發射火箭。」

不過，她確實看到有販售玩具火箭，每個售價為40美元，這引起了團體中游客的興奮。玩具上的型號顯示，它們是「火星-17」型導彈的複製品。

另一位旅客達莉亞（Daria）在Instagram上寫道：「如果你只有一個海邊度假的選擇，最好還是選擇那些已經成熟的度假村，因為這裡的一切仍然非常『粗糙』，並不是俄羅斯遊客習慣的那種假期。但如果你已經厭倦了亞洲、土耳其等地，想要一些異國風情——這裡就是了。」

觀光活動受到管控

衛星影像與俄羅斯聯邦電視台的報導顯示，該度假村設有水上樂園與電影院等設施。然而，首批旅客並未獲准使用這些設施，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飯店與海灘上。

薩姆索諾娃表示：「我們每天早上起床後去吃早餐，但如果有人不想吃，也可以跳過。早餐後15分鐘，我們會集合，然後乘搭電動車前往海灘。我們在海灘上有自由活動時間，直到午餐。午餐時，我們會再次被接回飯店換衣服，然後前往餐廳或在飯店用餐。之後可以回到海灘，但有些人不想在高溫下外出，就待在飯店裡。」

她補充說，海灘幾乎是空的，只有在週末才會看到朝鮮人。他們的出現時間剛好與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 Sergei Lavrov ）造訪度假村的時間重疊。

「最後一天，有一群孩子來了，看起來像是來自運動或健康營的，大約10到14歲。他們在老師或教練的陪同下在海裡游泳、學習游泳。我們忍不住也加入了他們。老實說，沒有人阻止我們——我們向他們打招呼，其中一位女孩還用英文跟我聊天，問我過得怎麼樣。」

據薩姆索諾娃表示，俄羅斯旅遊團除了導遊外，還有一名保安人員。

「我們問導遊為什麼需要保安。他們的解釋是，當地人不習慣看到遊客。當我們走在街上時，他們用非常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們，因為這個國家長期處於封閉狀態。他們（導遊）說這是為了避免我們與當地人互動時，讓他們感到驚慌。」

她回憶起其中一次當地人受到驚嚇的情況——例如，一位女服務員敲了一位旅客的房門，顯然沒料到裡面有人。當門打開時，她嚇得轉身就跑。

制裁與疑慮

根據俄羅斯朝鮮問題專家、首爾國民大學教授安德烈·蘭科夫（Andrei Lankov）的說法，即使是朝鮮的主要盟友與經濟夥伴——中國公民，目前也難以進入該度假村。

他表示：「直到大約2017至2018年，朝鮮領導層雖然有所保留，但仍在準備向世界開放。他們計劃與外國建立聯繫、吸引外資並啟動合作項目。」

「這裡曾經有過希望，但最終被制裁的現實擊潰。制裁早已存在，但直到2017至2019年間才真正開始執行。一旦制裁落實，就很清楚地顯示出，與外界進行貿易幾乎是不可能的，而這些原因完全不在朝鮮的掌控之中。」

蘭科夫認為，這促使朝鮮內部出現一個更根本的問題：為什麼還要與外國人打交道？在他看來，平壤刻意限制旅客人數，並嚴格管控他們的行動。

「他們（外國人）來了，發表評論，開始危險的對話，展示他們穿著得體的生活，還有各種電子設備。普通民眾可能會開始思考：『怎麼他們沒有我們偉大的領導人，甚至沒有他的兒子或女兒，卻似乎活得這麼好？』所以最後的結論就是：最好什麼都不要有。」

行程內容是什麼？

東方英圖旅遊公司（Vostok Intur）向BBC表示，第二批到訪度假村的旅客共有20人，第三批則有19人，行程時間為8月18日至25日。該旅行社代表指出，對於今年9月的潛在行程需求非常高，但朝鮮方面尚未批准。原本9月中旬的行程已在網站上宣傳，但後來被撤下。

根據Vostok Intur的網站，這個八天全包式行程包含俄語導遊與每日三餐。行程內容包括在馬息嶺滑雪場「欣賞美麗景色」、在平壤街道上漫步，「沉浸於朝鮮人的日常生活氛圍」，以及參觀解放紀念碑——紀念在解放朝鮮半島、對抗日本佔領軍的戰鬥中犧牲的蘇聯士兵。行程也包括參觀紀念品商店。

雙人房每人費用約為148,000盧布（約1,850美元），單人房則為176,000盧布（約2,200美元）。此外，旅客需自行安排前往海參崴的交通，以搭乘飛往平壤的航班，總費用約為每人200,000盧布（約2,500美元）。

行程費用部分以盧布支付，部分以美元支付，美元部分需在出發前幾天向東方英圖旅遊公司辦公室繳交。

海灘度假部分僅有四天。

根據薩姆索諾娃的說法，除了購買紀念品外，幾乎沒有其他額外支出。她表示，除了火箭模型外，朝鮮的奧運制服也深受旅客歡迎。

諸多限制的假期

薩姆索諾娃補充說，這次度假伴隨著不少限制，包括昂貴的網路費用、行動受控，以及活動上的限制。她向BBC表示，例如導遊會禁止旅客拍攝施工現場。所有行程都已固定，除非朝鮮當局決定更改，否則不會有其他替代景點。

儘管俄羅斯赴朝鮮旅遊的人數正在上升，但與其他旅遊目的地相比，仍屬少數。根據俄羅斯聯邦安全局邊境部門的數據，2024年約有1,500名俄羅斯人前往朝鮮。相比之下，超過670萬人造訪土耳其，近190萬人前往中國。

不過人數正在上升。2025年第二季度，近3,000名俄羅斯人進入朝鮮，其中1,673人是以旅遊名義入境——這是自2011年朝鮮開始限制旅遊以來的最高水平。

近年來，朝鮮幾乎完全對外國旅客關閉，只允許少數高度管控的旅遊團入境。

元山葛麻不僅被視為振興這個受制裁國家經濟的重要項目，也被認為是加強與俄羅斯關係的手段——尤其是在平壤對莫斯科在烏克蘭戰爭中提供軍事支持後，雙方關係日益密切。

元山是朝鮮東海岸的一座城市，擁有導彈設施與大型海事綜合設施。這裡也是金正恩年輕時的成長地之一，周邊有許多屬於朝鮮菁英階層的度假別墅。

新的海濱度假村沿著4公里（約2.5英里）長的海岸線，建有飯店、餐廳、購物中心與水上樂園。根據朝鮮官方媒體報導，該度假村可容納約20,000人。

然而，自2018年開始興建以來，人權團體一直抗議工人遭受的不當待遇。他們指出，有報導稱工人被迫在惡劣條件下長時間工作，以完成這項龐大的工程，且報酬不足。

補充報導：黃粹慜（Su-Min H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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