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民的前現代幫派邏輯

鄭揚宜／大學助理教授

繼眾多破壞權力分立的違憲擴權法案之後，中國國民以陳玉珍等人為首，又相繼推出荒謬至極的各級民代貪汙助理費除罪化、緩刑犯可參選、初選賄選無罪，以及修改產條例好合理化國庫通庫的相關法案。這些法案在任何一個正常的民主國家都絕無可能出現，為什麼中國國民視現代社會重要的憲政原則為無物，屢屢推出令人瞠目結舌的自肥法案卻又沾沾自喜？

唯一的解釋就是，中國國民根本不是一個現代社會的民主政，而是一群前現代社會的幫派團夥。

中國國民的幫派化現象不是始自今日，而是擁有超過百年以上的歷史傳統。其前身興中會與同盟會為了壯大勢力，與當時的洪門、天地會、哥老會等會過往甚密，不只大量員本身就是會徒，就連領導人孫文也具有洪門大老洪棍的身分。放在晚清的社會脈絡下思考，這種結合祕密會社伺機推翻滿清政權的作法不難理解，但同時也凸顯一個重要的事實，就是當時的革命運動並不是基於對民主憲政的認識，而是由前現代社會的改朝換代驅力所推動。

許成鋼教授在《制度基因：中國制度與極權主義制度的起源》一書中指出，在憲政改革之前，大量公民擁有私人產權、有具備保護自己產權和其他權利的公民組織，是世界上所有成功建立現代憲政國家的制度基因。也就是說，憲政制度與民主國家不可能無中生有，只能在既有的制度基因基礎上，往保障私有財產、維護個人權利與建立權責相符的公民社會方向演變而成。

從這個角度觀察，無論是興中會、同盟會等革命力量，甚至是主張君主立憲的保皇派，全部都不具備形成現代憲政國家的制度基因。前者的祕密結社毫無個人權利之概念；後者不是自下而上保護個人產權，而是自上而下維護帝國體制不致崩潰。然而無論是革命派或保皇派，晚清所有的體制改革運動都可以稱之為救國。換句話說，是在當時現代化進程遠遠落後於世界各國，而遭受列強衝擊之下的救亡圖存運動。

值得注意的是，憲政與救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晚清的時空背景而言，救國是各方改革派最重視的任務，憲政只是因為發展不如人而急起直追的手段。只要能救國進而強國，是不是採取保障個人權利的憲政制度，或是趨向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極權主義，似乎都不是當時最重要的事情。民國成立以後，這種（只有我能）救國的天命更是牢牢附著在中國國民之上，而且為了確保能夠戰勝北方軍閥力量，也不惜與現代憲政制度南轅北轍的蘇共合作。

我們這一代的人，都被教導中國國民秉持自三皇五帝、文武周公以降的天命統一中國，而後施以軍政、訓政乃至於憲政主義。然而這其中顯然存在一個邏輯悖論，如果是憲政主義，又怎麼會有天命與道統之說呢？這種我打天下所以政權歸我的心態一直貫穿中國國民，即便在民主化、政輪替的今天依然如此。在這個脈絡當中，權力分立以保障個人產權的民主憲政內涵，從來都沒有消融在中國國民的認知裡，而只是維護其政權的說詞而已。

回望晚清至民國初年的中國國民，雖然有其對於憲政認知的時代限制，但至少仍保有救亡圖存的救國熱誠。但在當代台灣的政治生態中，中國國民就只剩下失去政權的焦慮，以及對中國的獻媚。至少從這一屆立法院會期開始，我們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中國國民毫不遮掩的以幫派面貌示人。除了各種毫不協商、逕付二讀、強行表決的醜態一再上演，挾預算脅迫行政權就範、實質廢除憲法法庭使國會獨大的惡行更是公然施暴。

以最近行政院不副署各種荒謬法案的例子而言，遵循正常的憲政體制做法應該是，行政院如果覆議失敗仍不副署施行，立法院就應該對閣揆提出不信任案。當行政院長辭職時，總統即可解散國會重新選舉立法委員，由最新民意決定政治結果。但中國國民並不打算按照現代國家的憲政體制而行，反而高喊賴清德總統也得跟著下台。這種完全不尊重憲政程序，動輒要老大出來輸贏的畫面，彷彿只要版倒總統就可以成功奪權，不說的話還以為是哪部幫派電影的叫陣情節。

然而現實往往比電影更荒誕，任何現代民主國家不會出現的劇情，中國國民和其附隨組織全都本色出演。台灣何其多舛，在現代化道路上終於可以厚植憲政基因，但卻被早已失去救國熱誠的幫派團夥攔路打劫。更有甚者，當一個拳頭更大、幫眾更多以及資源更雄厚的勢力想要染指台灣，中國國民更是削弱國防力量、傷害社會韌性以及破壞憲政秩序，毫不在意會啟人疑竇地當起帶路。當救國成為利己、起事只剩奪權，本來就不具備憲政制度理念的中國國民會如此現形，似乎也不怎麼令人感到意外了。

中國國民百年前是會、百年後還是幫派；差別在於，至少百年前熱血志士願意前仆後繼的救亡圖存，而現在孫文口中的豬仔議員只剩你奈我何的為自己牟利營私。看穿中國國民的前現代幫派邏輯，才有可能讓台灣成為現代化的民主憲政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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