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指陀中的入世情悟意境】 *敬家*教授
八指陀(1851-1912)法名敬安,字寄,曾心燃二指供佛而自「八指陀」。他既是晚清佛教界的袖人物,也是一位成就不凡的僧。本文以八指陀中心,探究其作的多元涵,作理解晚清僧作成就的一面。首先,其所的代政治境和晚清佛教的革,及其人交友和生的湖湘文化境,了解陀的生平性情和修行背景,掌握其作的心制。其次,分感性、理性和性三生命次,探究八指陀中所的人情感、家和悟意境,挖掘其在生命不同次的貌和境界。其歌作成就,及相料相互,八指陀的文化像,以其在晚清史和僧史上的存在地位。
僧本身跨越方外僧人和世俗人重身分,具有跨界而的身分特徵,史常忽略群跨界人物的存在。近年界愈加反省到去的研究往往受限於典律的美,使文史的野於窄化而法各群的音,而回去易忽略的,尤其是跨界或人物,才群光耀的慧光有待挖掘。中六朝即有的僧人,像支遁、惠休等,唐代僧人多,如初盛唐的王梵志、寒山等,中晚唐後更出大批的僧,像皎 然、休、己等,甚至因酷作而陷苦吟,而於自身僧身份事 吟之生在矛盾。身份上的心理突,是多僧解的一,只能在矛盾中作。
僧由於特殊的性情、悟和宗教生活,形成不同於世俗人的生命情境,一就格的造性而言,是值得肯定的。宗羲便曾美僧云:「不以至清之物,僧中之,人境俱,能得其至清者。故可言多在僧也。」此甚能得作之美感本,僧人在定的粹的共通性,同肯定僧人心性的敏精,正是成好人必的特。有僧研究成果多集中於唐宋和明清之,僧多宗法,中晚唐至宋代是宗最盛的期,僧人和作量自然可。明末清初的僧或有原朱明老,作中多深寓鼎革易代之愁家恨。僧六朝以至於晚清,有的史展,且代有富的作成果,除了前述期有多的研究著墨之外,其他期的僧研究可十分乏。
另一方面,在中歌展史上,清的地位一直不甚豁,即使有清一朝包 含多流派,累大可的作,仍被之史之末流。念源 自於文史「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形成以下文,唐以下的 普遍偏。歌展代有其格貌和代特色,法以盛衰多寡加以衡量。晚清期的僧前代僧最大的差,在於其面代因素特烈,社度又特高,所以欲研究晚清僧,其於代的互,是不可忽略的背景。存晚清僧作品不若清初之多,但是整代氛已清初僧面族治所的故或文化正被侵凌的痛走出,其所面的是另一自外威,家危不安和佛教部期弊而衰弱不振的。因其史期的性,封建帝制已到,佛教展亦衰微已,面教外的混,僧人很置之度外,他或佛教改革融入代革中,或政治革命,或於作展其社民生的。因此僧作往往不有人,包含相成分的社。角度而言,晚清僧便不再如去自外於俗世的孤立,而是多以自己社群身份社改革的社群之一。
八指陀是晚清作成就最突出的一位僧。他在即有名,同期文人所肯定;有立集世而流至今,能掌握其人作的全面展。目前界於八指陀的研究成果有限,多生平事的描述性短文,少及其中的情操或澄明之境,於其作中所表的悟未能及。就在於忽略八指陀中最明的境特不,修意象其的清幽意境,或的精神,法掌握其境之核心。有研究成果,一未介或的目的,使得者陀的印象,停留在僧之的看法;二系性或主性的述研究至今如,於之代僧作量或均不色的八指陀而言,乃是一重的忽略;就中史而言,亦是一缺憾。
因此,本文以八指陀中心,合其所呈的生命程,探究其作的多元涵。一方面八指陀所的代政治境和晚清佛教的革,及其人 交友和生的湖湘文化境,了解陀的生平性情和修行背景,掌握其作的心制。一方面他放在晚清的社文化上,察其文社群的互,考察其置身於晚清社政治烈的社。其次,分感性、理性和性三生命次,探究八指陀中所的人情感、社和悟境,挖掘八指陀在生命不同次的貌和境界。透其作涵的分析,以及其信、示、自他撰的相碑等料相互,考察其面世之,人生命修持和主文化涵之交融合的作成果,八指陀的文化像。由其歌作的突出表,以其在晚清史和僧史的存在地位,作理解晚清僧文成就的一面。
一、八指陀的世:湖湘文晚清佛教
(一)八指陀生平
根八指陀《集》之自述,其法名敬安,字寄,俗姓,名山,出生於湖南湘潭的之家。父母早逝,孤苦依,十八因白桃花忽雪 摧,不失大哭,遂投湘法寺出家。二十五起行江浙,曾於明州阿育王寺燃二指供佛而自「八指陀」。三十四回到湖南沙,共九年,行遍江南,其後住南,直到五十一之,任六座林住持,改革,佛教;同,常王等碧湖社人唱和往,名播。五十二到六十二寂止,任浙江天童寺住持。1912 年辛亥革命成功,全佛教徒成立中佛教,公推其第一任。此各地寺僧之事,陀奔走北京,要求新政府加禁止,因未得善意回,且受辱,晚返回法源寺胸膈作痛,中夜即悄然示寂。世六十二,僧四十五年,葬於生前建於天童寺的冷香塔。
陀一生好,三十一在浙江波刊刻其第一本集《嚼梅吟》。住南,湖南曾刊刻其《集》10 卷,五十四,於浙江刊行《白梅》。民 8 年,度整理其稿,在北京法源寺重新刊刻,包括《八指陀集》10 卷,《集》8 卷,《文集》1 卷。日本曾其集入《藏》,使其名卓播海外。1984 年大沙岳麓社出版了由梅季整理的《八指陀文集》,除整陀出版的所有集,包括其文章、示、信札,以及他人所做的序、跋、、事和祭文等,按照作先後重新排,文後附其生平年表,是目前止最完整的八指陀作品集。
(二)天童寺系湖湘文
僧多宗密切,不立文字,代祖多以偈法後人,加以境微妙,非以表其悟境。僧作其寺院庭和文化地理有相互激 的作用。地域看,晚清四大林,包括八指陀住十年的天童寺皆在江浙一,江浙林史的有一定的。清代宗力仍超越曹洞,明末清初宗分衍出密悟(1565-1642)的天童系和天修(?-1635)的磬山系派,和曹洞宗明慧(1548-1618)出的的昌系,湛然澄(1561-1626)出的系相峙。磬山系中,玉林通(1614-1675)因曾奉召入京,被尊,接近朝廷,得。天童一系中,以月法藏(1573-1635)、通容(1593-1661)、破山海明(1597-1666)、木道(1596-1674)四支最具影力。其中道悟主持天童。而法藏因悟的法意相左而互有,致使法藏另於常熟三峰一派,庭曾盛於一,但最因清世祖雍正介入,著《魔 辨》扁之,下令悟下剔除而零落。可能因南方三峰派中多藏有明末 老僧者,遂形成法政治角力的形。
僧文人交游唱和唐代就有,下逮明清之,以林一方宗而提倡或好作亦大有人在,僧著逃民,使得僧而的文化象更。太平天以後,江金山寺、州高寺、波天童寺、常州天寺,宗 四大林,勉持宗,其中波天童寺就是八指陀整而重振林。清初主法天童的密悟就是一位善的,其弟子也多能,因此形成天童一系僧的衍,大抵受到深厚的素和影,呈厚的 味佛理。八指陀期住文和社鼎盛的江浙古寺,晚期酬之作中,多用古寓含理和修之道,律,天童或不。
清代多元的流派,往往文人社群聚集的地域文化有,八指陀晚年多活於浙江天童林,然其之奠定,是在更早住的南期即已成熟。 陀本湖南人,中年主持南六寺,一方面推寺改革,一方面湖湘文人有往,很容易找到互共的社群而刺激其作趣,在士林亦逐建立名望。湖南古楚地,李曰先生其地襟江湖,洞庭、漾其,兼以俗尚鬼神,人富幽渺之思,文有之。且楚文,肇二南,屈、宋承,楚流播,至宋,西歌曲,,近唐,源一。湖南在中文化展史上原偏南,政治文化中心,然而著朝代更迭,文化重逐南移,明清期湖湘儒盛,出身湖湘者多,到了晚清太平天之,湘主力事之後,湖南人才便在社上出份量。
晚清湖湘一人文萃,陀在湘中文人酬唱往,光十二年(1886)曾僧笠(1837-1908),王(1832-1916)、(1828-1893)等湖湘人共碧湖社。其初受湘先生指,由盛唐入手,亦尊崇魏。「一之中,大盛。高格,卑宋、明,、魏、三唐,自成。」郭松(1818-1891)、易鼎(1858-1920)、三立(1859-1937)有深厚私交。清季湖湘一盛,亦多僧文唱和酬作,而陀是其中最受湘潭盟主王者。王六朝僧如法、支遁等,能兼文理,而愧於;唐代僧多,不能王李,原因在於己僧徒事吟而已。陀不由字,自然能文,且由於用功甚勤,步神速,在其多僧中,「得慧而能兼文理以,可希有。」湖湘派主魏,兼及盛唐,唐以下足,念也影陀晚 期作多古之作。汪辟疆云:「寄在湘中派,清微淡,近右丞,惟喜用佛典,微理障。」
(三)晚清佛教展和社情境
晚清的中前所未遇的局外患不,方面,咸、同治年 太平天之(1851-1864),十年的,不但力耗,社腐弊也 之浮。外患方面,重要的事包括道光二十年(1840)生第一次片, 咸八年(1858)、十年(1860)度英法,焚明。光二十年(1894) 中日甲午海,。戊戌法(1898)失後,光二十六年(1900) 生八,清廷乎陷於混瓦解的,最後辛亥革命(1911)而束封建帝制。
晚清政治及社文化境了中史上前所未有的革,主 要不是受到西方列武力侵凌或文化播使然,而是自中封建社期的因循和社矛盾所造成。晚清佛教同腐有待整,社於佛教的看法呈展,一是知份子衷於佛政治合,企透佛的重新或念挪用,到推中思以至於政治革新的思考。如康有(1858-1927)、嗣同(1865-1898)、梁超(1873-1929)、章太炎(1869-1936)等,具有合佛匡世的烈企,佛注重心解面,延伸到具生存的世界。也就是透佛教找出家存之道,此佛教不是一信仰,而更成是一「文化工具」。
另一方面,受到新,社普遍佛教於力增盛。光二十四年(1898),湖督之洞(1837-1909),以〈篇〉上朝廷,力主全寺及寺的百分之七十作地方所和源。利用寺的建,晚清太平天焚寺破後的佛教雪上加霜,使佛寺遭受前所未遇的威。政府官、地方豪,在於佛教不或缺乏了解的情下,至藉之名侵寺,勒令僧尼俗。次的,迫使佛教部警必回代挑而革,然而,教最大的弊莫於住持佛法的僧尼本身素低劣,他或出身苦民,或因走投路而藉出家得到身之所,僧尼窳如何能佛法住世之任;其本身的能力都不足,更能令知接受。另一方面,清代佛教居士活,尤其彭升、仁山等人,振佛教卓著。晚清居士界在佛教弘化推方面,愈加扮演重要的角色,乃至有如提出沙汰整僧尼的主。整而言,近代佛教展有四突出的特色向,即宗的衰微,佛中心由山林走向城市,佛思想由出世向入世,以及居士成弘佛的主力。
外界迫害和力,加上事的故,使佛教面非改革不可的局面。然而林要振衰起弊,根本在於整佛教在新代的刺激下所暴露出期的因腐。佛教部也意到僧伽教育,造就符合代期望的僧才,掌握社展,才能使佛教在的代永展。於是各地僧伽教育成立,八指陀便是最早僧的起者之一。1912 年南京政府成立後,各政亦成立,佛教界受到股鼓舞,了因外界的侵凌,便在上海成立「中佛教」,公推八指陀首任,是中佛教史上首次自主的全性。然而由於局,各地侵寺事件再度起,陀遂法往北京,希望透一佛教章程的,保寺院的主。在商程受政府官折辱,悲交集,夜因胸膈作痛,旋即於北京法源寺世。陀教未竟其功而突然世,隔年,政府即行「中佛教章程」,可是他以生命佛教界的一短的安定。
二、色袈裟有痕:八指陀之好吟在情感
八指陀在富的情感,往往是透歌作得抒的出口。他早因身 世零,未受完整的蒙教育,在岐山期,岳,面洞庭湖碧波, 偶吟「洞庭波送一僧」,郭菊其「有神助」,授以《唐三百首》,此 了他的夙慧。是、起步晚而著力甚殷,且口吃,不善, 自撰〈冷香塔自序〉云:「余口多期艾,手拙拈毫尤倒薤。惟於文字,至老不。」度曾欲陀自其,果他「十字九,不,窘大汗。未及半, 言作,以求赦免。」度因大笑之。然其性格中天然自成一真注的 魄力,做任何事都全幅生命投入。二十六作〈〉云:「我欲吟成佛,推敲夜不眠。狂歌明月,得句青天。」又云:「五字吟,魂夜不安。」他常王湘改,《湘日》曾云:「寄改,云衡州人商量,此僧定魔矣。」可其於作用功之勤。
陀好,常因作而陷於苦吟,因法克制文人性而陷於矛盾扎。
〈感二首〉之一: 生傲骨不低眉,每到求人。竟苦吟成底事?十年博得如。
〈不寐〉: 幽老遣,魔病益侵。移床就明月,得句抵金。
理性上他悟道世文字是回事,〈答智清上人,次原〉:影枝花正,中消息疑猜。摩不原非默,喜多未是才。海底泥牛月走,石回。莫文字真,天衣不假裁。
又言:「恒沙劫骨燃,有文人未了。多才後成佛,孟公慧早生天。」但是上仍屈了情感上情的召。
〈次酬吟秋茂才二首〉之一: 老去求一字,敢云得失寸心知?不成佛生天果,但人有好。
可陀一方面在理性上吟作等俗文字有妨,一方面情感上又法 割作他的吸引力,方在他心理上一直存在矛盾突的拉,使他於耽溺苦吟件事,困和愧。
〈《嚼梅吟》自〉:「噫,余如末法弟子,不能于三界中度生火宅,徒以雕於世,不亦悲乎!」
另一方面,自己的慧又有分自,「不仝茗友,呼是僮。」扎的果是,即使「未能成佛果,且自作仙。」其性耽苦吟,以及法克服或割作嗜好的矛盾心理,正可以落其作僧人的宗教下公域的一面,而其人私域的性格情感的一面。他困的身世,生命常的痛惜,口吃法恣意表述己的情,都可以通作得到慰藉的出口。
八指陀之苦吟,可是就作程身心程的煎熬,而不是所表出的 容苦strong>,具有粹作,情投入的注苦思,可作精神提高到如同 一般的精勤一,和悟的程有曲同工之。
八指陀身佛教界的袖人物,面家、教多事之秋,在公域的 佛教圈中,他的身分是宗教家,一位教的僧改革者,面信徒他是以住持 身份大;然而,私域的人在情感方面,因他友是等,反而在友往酬作的篇中,可以自然流露人的情感。
《八指陀集》第一首〈祝示弟〉,最能看出他出家的身世境及心的悲愁。
人火宅不可住,我生不辰如雨。母死我方年七,我弟哺乳。棺母哭失,我父以言相慰。道母已逝有父,有父自能汝怙。那堪一旦父亦逝,惟弟我共荒宇。悠悠悲恨久伸,搔首天天不。思有弟宗支,我浮屠弟其。家乃出家,息人生如寄旅。此情告弟弟勿悲,我行我法弟武。
先有身世坎坷之,乍白桃花雨摧折而痛哭,乃成他然的最後一道助力;乃至出家後,忍受肉痛燃指供佛,可以想其人性格特中,那一份特烈的性情,才能以全然的真情投入每一生命情境,在全然的精神注中,忘失身的痛楚。大凡作一位宗教家,往往具的性格品,才能自身情境中,一切有情同共感。
陀因早年出家,思及故父母人祭祀,心百感交集,自己芒鞋 ,然依的心境,亦免悲中。
〈清明〉:最苦清明三月天,心事倍然。不知故里墓,又是何人挂?
〈行〉:碌病陀,山眼。行十年成底事?袈裟得泪痕多。
陀念善感的性格,未其在佛教中的地位崇隆而,五十二因湖南,前往四明主持天童寺,而故里祭拜先。因幼年曾受周孺人照,亦至其墓恩。可以幼年流身世的悲楚,成其一生在性格的基。
陀性格真多情,敏易感,使他的中不同於一般僧,而更自然流露其善感多情的一面。不,他的多情,不是人情的次,而是一於生命苦痛的深刻和同情共感,因而悲中。
〈致李梅痴太史〉:道佛者,然心人也。七母,十三父,孤苦依,命正。……出家者法,背合,何堪俗累,其寂?而之情,天之,亦能忘?
五十六的陀自己「心人」,因兄弟手足相殂亡,剩唯一的弟弟,落魄江淮,孤苦依。陀曾多次有交的代照料其弟,亦曾寄朱鞠尊、余恪士,二人助流落江淮的弟。故郭菊先生除了授律,其眷弟妹多恤。此信亦李氏照其弟:「故舍弟一家,口身命,望足下俯矜全,俾其沾升斗之惠,息一枝之安。」陀李梅痴生平知交,二人的往信件,可知即使陀已身林住持,心世界面恩遇知交,仍然流露人身世深悲,透露其在佛教信件往所不曾到的私人情。
由於身世遭遇加上性格特敏,在深厚的情感,所以在其唯一的弟弟世,曾自言:「兄弟之情吾已愧,空山徒有千行!」乃至於徒弟世,他往主持入,亦曾他痛哭:「呼汝竟死,使我老而孤。」於此在在可他性格之情真。然陀容易外境而痛哭涕零,而愁百,而悲交加,或有人疑一位出家僧,何以尚不能除情呢?者反而,因他情的天性,使其少年出家至入,都能保有一的人世切的赤子之心。
陀人生最後十年都天童寺,因而常往返穿梭於四明沙。道途奔波,景物流,不免感慨中。
〈天童寺感〉:十八年此游,然不雪盈。名山事吾何有?世桑佛亦愁。太白峰前似,玲下月如。平生限心,稽首空王自流。
光二十八年,陀五十二,年波天童寺首座幻人率序班首到沙,其住持。距他三十四,自四明回到南,已十八。年曾四明太白山,日僧千仞天童玲,而今桑,已斑白。人生今昔照,最流金月之消逝,中所者,唯陀滴自知。由此可,陀的色袈裟下,皆是斑斑痕。然而,陀世苦就是最好成就佛道的域,自言「世途已崎,吾道多因患成。」「不更宗意,桑道眼明。」世桑洗,道眼自,修行就在生活中成就。
三、忍眼看中原:八指陀中的家
陀於人世苦的深刻,也自於其在性格的多愁易感,生命 遭遇加上宗教悲,面多革的代,心充家思,而於生生命的微脆生感同身受的慰。
陀心局,光十年,在得知法犯台,曾激言之:「甲申,法夷犯,官花炮所挫。至波,余方病延寺,心火焚,唇舌焦,三夜不眠,思炮法不得,出人,欲以徒手死之,友人所阻。」光十四年河堤,他〈州河歌〉云:「吁嗟乎!事乃如此,余何心惜一死。身入流中,抗速使河成功。」乃菩代生苦的承悲心。
光二十年湖南大旱,奉湖南巡大之,往黑潭祈雨,甚至「如不雨,誓身潭中,以殉槁。」可他有大的心力,敢於身命,代生苦。光三十二年,江水患,他用古的格,作〈江北水一首〉,揭民。其心民生疾苦,於天人的苦,有深刻的同悲心。
光二十年由於日本入侵朝,清廷日宣,可是隔年中日之,北洋海 全覆,李章赴日《》,接著日本又兵入侵,士。光二十三年,陀作〈古八首〉,序云自己梅子,子耘亦至, 三人「慨言事,仰睇浮,俯土。得七章,以示依正常之感。」
其六:教久陵替,邪吾真。神珠不自,目珍。海若洪波,鼓劫。五洲一腥垢,古同酸辛。哀哉浮提,斯民?
其七: 我不成佛,亦不生天。欲娑竭,力能障百川。海坐自息,何敢前!髻中牟尼珠,普雨粟棉。大,俱登仁筵。澄清水源,共池。苦,永割生死。吾甘沈溺,菩提心愈。何果此誓?涕。
前感慨末世邪掩教,生知混,所依傍。後生之苦,大心,其言「我不愿成佛,亦不生天。」何等魄,甚至生投生娑竭王以障水,解黎民苦厄。可其性格充荷人世苦的,不因的困而希望寄於世或他方土。末云「吾甘沈溺,菩提心愈。」直是上效地藏菩,自流地,待生度,方菩提。隔年陀大病初,即赴沙晤中日之之存者,其之情出於生民之天然。
另一方面,晚清佛教宗寥落,僧品差,加之外在政治社境的,於寺僧因起侵之想,由於之洞所提的措施,佛寺陷入任人宰割的命,各地豪侵,寺僧抵抗的事件,例如地由任督的岑春煊(1861-1933)硬行,致有老僧者食抗。陀曾悼念之,序云:
今秋八月,揭因奉旨堂,逐僧尼,勒提。有老僧者,年已八十,不堪地棍衙役之,乃食七日,作世偈八首,沐浴焚香,《仁王》,即合掌端座而逝。
云: 人天掩袂流丹,鼓情夜月寒。世出世皆有累,僧俗皆。
中充於晚清末世,世出世,僧、俗皆以自保的感慨。
之被提出,一方面固然是家崩,欲利用寺支持教育救政策;另一方面因佛教缺乏秀的人才,能作佛教在社上有力的言者,部亦可相互支援。因此振佛教首要僧教育,造就符合代期望的僧才,掌握社展,才能使佛教在的代找到生。於是在不安的政治境中,各地僧伽教育成立,其中甚至有杭州白衣寺松和尚僧而遇害。
〈杭州白衣寺苦雨不寐〉: 鼓咽,雨黯重林。似天人,如佛祖心。潮孤艇立,愁入一深。寂寂不成寐,神州恐沈。
中充佛教,乃至神州,政治逆之潮所淹的思。陀亦在波、杭州等地成立僧伽教育,一肩扛起教宗、教育僧伽的任。麻天祥他自幼失的切之痛他僧,而促使他提升僧伽素和振佛教宗起,也就是作教的先件。可他是一位充感,入世的修行者,山林僧伽社保持疏的作不同,他的度影了後的太入世振佛教。
陀中年以後作多感事,限沈痛。五十五作〈太白山感事〉: 欲舒老眼豁重昏,太白巍然海上尊。世桑看已,山寂寞道存。平沈大地何事?粉碎空一言。惟有哀心尚在,白垂望中原。
宗有「空粉碎,大地平沈」之悟道,空本形,何粉碎?大地本 自平坦,何平沈?者自本性,世微本空幻,自不所,而宇宙有之本然之而之。唯以慈悲念生故而眼以。
宣二年,陀六十,〈感事二十一截句附冷香塔并序〉云:「忽邸, 悉日俄,日合,新亡,益迫,法衰,外弱,人天交泣, 百感中,影事前,一,大海愁煮,全身血。」可其心之激, 云:茫茫海正流,石填精愁。孤意著?仇未老僧羞。
陀的眼,似乎未乾,「,焚夜香。」「上高一首,忍眼看中原。」「自,空道人襟。」面晚清社之混,身僧,除了限眼面娑婆世界的苦生,能一己之力,兵,孤弱。
〈登,次去年九日原〉云: 今日重登,西吹秣陵秋。山川平生感,禾黍故愁。雪暗添衰色,梅花老僧羞。逃空那得空王法,有哀未收。
家山川今昔幻之愁,使白梅和尚法不平添白,在陀看,逃空孤法真正理解空,相反的,俱哀,泳於世的常幻化,更能因性空。
八指陀早年出家修苦行陀,到中年之後荷如家,佛教改革和 利生菩行,可以切看到一位生真行道的僧的生命展程。其中一以 之的是他的深情,如章昕所言:「若深情,肯苦行。」
清末的中,於前所未有的年代,八指陀出世僧伽心家局 ,作材,部分作充恤生苦,深具家思、鼓舞人心的激昂情感,因此,研究者多冠之以「僧」的名。不,他直接反映社的不到一成,即使家思,也於其生命之苦及常的思。者以,若以「僧」之名概括其中的入世,不窄化其社所容的涵,同也法精掌握陀的真正本。因此,有必要重新此名的社意。去文批度的而不自,尤其面不安朝代的代,想然地作品代,而放大作者作背後的社精神成分,刻意如思想之的情操,也可以是另一面的僵化性史。尤其放在一具有多重身份的作者身上,更容易形成看野的限制,而窄化作品的多面貌。
八指陀身一位行大乘菩道的出家僧,所出之「家」,不是出身之本家,包括人身分家的一切,由於身世遭遇和家之痛,使其於人世有更深的和悲,若陀心社稷存亡所的表,不免窄化其思的域。也就是其反映社而,行是不全然了解他的。身切身局的佛教人,除了社角度分析其, 更佛法面,站在其身一位僧人的心和,理解其社的本,才更能掌握其佛陀慈悲利生,因而各救行的心,而理解其中家民生的深刻意。
四、心朗印千潭月:八指陀中的悟意境
陀自言出家之後,念生死心切,以定苦行,可用功甚勤,他 悟有心得,「一日坐,父母未生前,冥然入定,忘身心,外世界, 坐一日如指,猝溪有悟。」也曾於麓山寺誓修法三昧,十八日, 遍身寒作,舌根麻木,唯默文,由是世智,能以道行感化生。凡此皆可陀於定悟境曾下工夫,有所得,而能入日常耳目之生活作中意化。他曾上堂就悟的境界示道:「此事只一悟,不久悟。若悟即掉臂咳唾,水搬柴,不是祖西意。」其後主持天童十年,整林,冬夏,恢林清修矩,打七、,上堂、小、示,重振天童。
僧世俗人最大不同,在於其佛教思想和修,的生命和宇宙 ,及相因的面人世的度,自然形成一於僧特有的凝情器世的美取向,反映於境中。以下分其居情境、理思、寂悟境和照有情四面向,陀之。
(一)居情境
陀天性孤露,口吃不善人周旋,又常有小瘥,故喜山林僻之居。
〈山 居四首〉之二:道念何由熟?幽?池晨梵,山鬼夜敲。破屋,微透衲。客休,妙意了言。
〈山居秋暝〉: 雨林塘晚,猿宇幽。地寒菊瘦,僧病白秋。落下枯,微生暝愁。昏亦何事?相啾啾。
行者之孤,原非旁者所能透,唯池山鬼相伴。而暮色中的病僧,也一山猿、昏。者山居似乎透露一孤僧寂寞的愁,然而山寺寂所凸的,不是寂寞的奈或耐,而是修行人具生性格中的一孤默然的特。
〈天台茅屋二首〉之二:衲蒙夏不,峰寒翠冷心魂。老猿去摘霜晨果,虎雪夜。袖底白生知海,眉端青是天痕。赤城合眼仍,笑把朱霞日吞。
前二景意象和法承唐人格的痕仍明,此已能自身生活取材,融入人山居自在的息。其中「袖底白生知海,眉端青是天痕」, 意象新,出前人意想之外,是陀之名句。
另一方面,他性喜行,周名山,天童、天台、普陀等古,耆 宿,山川之秀,亦他的心。
〈麓山晚眺,前〉: 清湘白露寒,暮色人。天,疑是秋魂影。
陀在藉景意,常喜以自然景物之影取代的形象,景象「影」之境, 使其境交融。所景物皆精心掏洗,配成和清的色,如「身 伴霞老,心同水月。」「水清嚼月,山眠。」好一幅幽然自得的山居照。
(二)理思
陀有直接以所解之佛教哲理,但又不致流於宣教,而有深邃的理思。
〈月寮〉是其少的四言: 音既能,月亦可,此中真意,?
薛雄先生首直接用辨之法佛教哲理,和一般以景喻理、以物寓理的,在表方式上有所不同。《楞》有「六根互相用」的念,如同佛教中最─「世音」之名。《成唯》卷四亦云:「如佛等,於境自在,根互用,任定,不假求。」如是即能於耳中色,眼。是奠基於其定基以及表,展六根互用以呈色空之境的巧妙。又如〈伯牙〉云:「至理本言,至本音。能返耳根,弄琴?」所言「能返耳根」,亦援引《楞》「耳根通」、「反自性」之意,而末句是陶所言:「但琴中趣,何上?」呼反自性之妙。
以作在抒情或悟境的,基本上非表述悟境的文字,世之意思的物,而是心性悟的表述,自然有宗不立文字,乃至戒律 上不的矛盾。陀蒙甚晚,早年失反而使他不至像根柢深厚的文人,易受到素的束而法跳前人窠臼,相反的,因晚於,使他能以人生命和悟前提,再用歌作心境界的表,具不受前人意象拘的特。
〈十四,默道〉: 掀翻大海倒,魔佛教一口吞。是是凡名立,非非有意。欲最上真如,空粉碎痕。妙意微茫自悟,干舌能言?
〈夏升座〉: 生善,刀刀要血。佛及生,一俱。
陀秉性不拘一格,情性烈,其法於宗,性思之反中超越跳。其反常理的思,可以宗反常合道的理路加以理解,所佛佛,魔魔,著之地後,方能人、我、佛、生相差的境界。也可以是另一菩慈悲的展,了生佛、魔、生的高下正邪之分思,所以意是基於成就其慧命的一指。
(三)寂悟境
人磨、熟之後,在思分刮垢除光之,往往或由老指, 或由眼前花落之即景,下得悟境。陀集中可他擅於捕捉下心所之即景,展其限,如:「心朗印千潭月,思寒生一蕉。」「到此心无住著,海天一色碧琉璃。」
陀表其悟之,早期作品如〈暮秋偕子登衡紫峰〉: 紫最高,共登。秋老山容瘦,天寒木深。西孤唳,流水道人心。坐久林塘晚,寥寥梵音。
此有唐人,深能掌握唐代王孟情景交融之作所展的下眼之情境。林塘久坐,暮色中梵音不而。陀初啼,即展人的天然敏慧。入中年,法已臻成熟,修有一定的悟,出手拈皆具水平。
〈坐夏偶 占〉:日事掩扉,沈水香清暑微。一雨生穿草,山青上坐衣。看野婆娑舞,放孤自在。似幽林下客,渚月淡忘。
〈薄暮瀛仙坐,望麓山雪〉: 西峰雪在,危坐倚空冥,微雨度高,孤生汀。定回山月白,寒入夜青,寂寂一,冷然契醒。>
此二作於四十六,透露其寂悟境之空明清澈。前一首得自在,一雨洗,青山皆具晰皙醒意,境不是坐清寂的,而是境偶然拈,看野孤意翻,而忘求悟之心。後一首坐中所麓山上白雪,加上白色月光,高坐中,唯破寂,冷然相互映照。
五十作〈夜坐有得〉:丹桂吹香碧岑,蒲枯坐夜深。星白生室,秋鬼提入林。壑松寒孤,千月落一猿吟。超然象外忘言,唯有空印我心。
此造的意象色具意而不落俗套,星秋鬼提,而白生室入林, 造新警,仗工整,寒松落月猿吟同空寂,彷陀坐中所照之宇宙象,因此,面自然象只有心眼洞而了言。是他夜坐,心意明,在的心境外在的景印,所形成的主客融合的宇宙。
(四)照有情
陀曾在中自然透露其照有情的度,〈朱亭夜泊,寄呈王益吾祭酒 四首〉之三云:「一深夜,默默自含情。」〈碧浪湖感一首〉:「感故生新悲,空有情。」可其寂照之,充有情世的含融共感。
〈三六句并序〉中,言及他氏初次面,及故人,不禁下。氏便笑陀:「寂人亦多情。」世俗眼光寂坐在是一切死寂,可多情若此。人非自身孤立於法之外到在的定,相反的,是在在定已,打了法的交流,此情乃其悲心自然流露。
陀五十作〈山行既暝,憩松寮,宴坐有得,述偈言〉其中有云: 夜深更寂,松月孤明。忽忘照,身心亦已冥。言思恍惚,名曰生。生可?一悟元扃。神罕同,默默空含情。
是一首五言古,充分展其山居坐的心境。深夜寂宴坐,身心言思等皆已忘,唯存宇宙有默然含情之照朗然映。宗的,自然象都是佛性存在的一面向,所:「青青翠竹,是真如;花,非般若。」所以,宇宙法都是自性的,都可以是悟道成佛的月指,但看主心能悟否。
佛教所言情情同上菩提,同得一切智亦同此。在凡情段,但一切根、境作用之情造作,看似情,一旦能超越分相,一切相,而即一切相,入廛垂手,度有情,在充有情生的同情共感。此之深情,已非世俗凡情,而是悲智的一自在自如。
陀在他化那年,曾其自建之冷香塔作〈自小像〉一,冥冥之中其 一生作了最後的自注:
六十二年幻身,惹人喜得人嗔。
容篾戾成,阿修。
青山前聊葬骨,白花待神。
空碎事,大地何曾有一!
陀所的局,是社充斥如同「篾戾」般,正信善根的地性之人,欺凌侵佛教寺院,家危弱周是如好的「阿修」虎眈眈。回自己六十二年人生,自令人既喜又恨,人清修是多舛交,尤其年了因寺寺院的威和而四奔走,面家被外入侵,佛教社豪侵凌,陀由天童住持而成促佛教改革的者,他之前在山林寺中重整林的生活容是有差距的。然而,世法流,一旦埋骨,眼灰,空碎,大地一如,如此身。原本是陀人生的一悟,也成他留存世最後的警偈。
通以上八指陀在人抒情、家和悟三面向作的意 解之後,可以清晰掌握陀修悟社向投入的生命度。陀作材具有多面性,包括人身世、情感之抒,社家之覆,以及行的心意境的。方面,其抒情性或表述境,以律居多,句次之,而擅以古反映社。就而言,在言或意境上,前人未之意象,含有情象含情互的照,立人特的格特徵。
八指陀的在近代史上一格;在代僧群中,也是格上乘者。他早年唐入手,因起步晚而苦吟甚,近似晚唐、孟一派,格 向幽冷清寂,胡曾在〈陀嚼梅吟稿跋〉中,其:「如山梅雪,清磬一,凡。次之律,更逼近唐人,于佛尤似。」中年以後,法已然成熟,人修行和人生均深湛而富,作品格多,清新自然,已晚唐「郊寒瘦」的格局而卓然有成。因家思更甚於身世之感,魏古之,文精整,多感事的抒之作。晚年人修持和利生都到一定高度的成果,此作沈深厚,意高妙,可是其作的收期。
八指陀歌作的成就,在僧史或晚清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然而,他放在中史中的定位,和放在僧中的重要性和精彩度然不等同。 佛教自身的文化解其中境,更能切出藏在意象背後的意。陀以修悟的心智基,抒在精神,造空凝的意境,,耐人味,到合一的境界。但吾人又不可不面中大,以免代 僧只在佛教圈得共,而被埋於史洪流中。
德在〈《八指陀集》 序〉曰:「其宗法六朝,卑者亦似中晚唐人之作。中年以後,所交多海人,格宕,不主故常,乎有(白香)王(湘)犄角之意。湘中固多僧,以余所知,未有于寄者也。」汪辟疆《近代人小稿》亦云:「其清空妙,音旨湛。」大者王西陀云:「其天然淡近於陶,妙精微近於王,瘦硬寒苦似孟郊、,而又出以沈挫之,於杜甫,其冷之又李相仿。」可其含多重而高妙的格特徵。
本文透八指陀作多元涵的分析,以其在晚清的特成就,去僧史或中史於其歌成就的忽。陀一生之作成果,他 自「文字障深定,得人喜惹人憎。」然而也是他的,最能看出其 在生命的特。撇陀僧人身分,以而言,在晚清人中,亦不色。其不是晚清僧最高的文成就,代僧之,更卓然,可是僧展史的代表。其一生心血在於斯,生命已交融一,而以分辨究竟是「寄耶?寄?」可以肯定的是,八指陀在僧史上,必是交融不可磨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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