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近年很少看中文书,主要山长水远,邮寄不便,本地图书近年看历史或游记文学,因为其真实却不失韵味,稍微提一下04年最终入选Samuel Johnson Prize名单的《桑给巴尔盒子:异域爱恋生死记》,好书,读时有几次激动到读不下去,呆呆的想关于人类仇视和错待的问题,作为路透社的战地记者, Hartley的书感直面,洗脱了小说家素有的浮华,牛津文学硕士又给了他很好的叙述功底,书前部一百多页对非洲大地的描述,对父辈点滴往事的追寻,沉稳不失轻灵,可回味处如繁花点点,阅读下来风景不断,山回路转。拣前部42-45页,小试牛刀试译一下,为的是大家也能通过我的翻译,品到原文的一些韵味,闲话不表,译文如下:
[我母亲第一眼的非洲,便是在蒙巴萨的码头,一个搬运工推着一板车的象牙经过。那人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刚果的货!刚果的货呀!” 从海岸往内陆开车,到达梅岬,在肯尼亚山脊上,有着父亲在大萧条那阵买下了那可那卡农场。那农舍由雪松木搭成,这对新人便穿着礼服,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下,双双吃着自溪里来的新鲜鳟鱼肉。清晨,他们从窗子外望,一群的水牛的腿,在一匹缓缓上升的薄雾下移动,由此深入那层层密林。
我父母在那可那卡落户没多久,牟牟起义就开始了。先是我父亲的牛被游击队员挑了脚筋,接着一群地霸把他们正在洗澡的邻居给剁成了碎片。我父母知道事态严重,立即收拾去了坦噶尼克。他们前脚才走,警察就把农场的房子烧了,说那是恐怖分子的暗夜秘会之所。
还清楚的记得在三岁左右,我曾努力搜寻那刻之前的记忆片段。但我除了有一瞬间清醒的定格,其余的,尽是一片茫然。在这极短的定格中,我坐在小床里,放声哭喊。那是一个阴凉,微蓝发白的房间,窗子正对着一片广袤的,干涸的风景。一个父性刚强的身影来到房间,轻声地劝抚我入梦,也许吧,以后的记忆便自那刻停止。再次记事已是在父母坦噶尼克的农场了,他们管它叫蓝家三泥。我母亲保存下极少数当时在农场拍的照片和被划坏,被酷热破坏的胶卷。不是这样,我就不会知道蓝家三泥当时的境物,尽管这辈子我早已听家族里其他的人把它谈论个遍。那些故事,几乎算得上是在受教,在我脑子里形成了一幅坚硬的金属的非洲天堂画卷。我感觉在这其中的每一颗树,每一个山头我都已了然于胸。我知道棚里的马,走廊上晒着太阳的狗,我胡麻色头发的兄弟们,还有骑着马的父亲,在长满荆棘的树丛下扬尘而过。我长大后曾回过农场,而那如诗的场景已荡然无存。]
作为一个英国殖民者的孩子,他比父辈对非洲更多了一份归属感,生长于斯的他,看那片土地,有一份难得的故乡情结,读来仿如在浓雾里拥抱真实,这在传统的西人游记里是难以看到的,而就是这样一片焦热的土地,近年受到的灾害,贫穷,和无穷无尽的内战,已是支离破碎,书用四百多页记录了索马里,卢旺达,肯尼亚的战乱和暴动,这不是战地日记,却比之更有血有肉,读之让人落泪。
成千上万的人死了,维和部队也死人,六七个战地记者去采访被美军轰炸后的民居,被愤怒的民众包围,一个都没逃出来。城被硝烟烧成了红色,水里飘来腐尸的味道,没有手,没有腿,没有头,都没有哼一声。
媒体近年对战争的通篇累牍的报道已经使多数人产生了阅读疲倦,充耳不闻也算渐长的一种态度,其实哪一国没有过战争,死过成堆的人,都曾经这样地伤,那样地痛。媒体召唤的是销量,是看点,让路透赚的新闻是股票金融,最亏本的一向是战地采访,欧洲的科索沃告急时,便把所有人都调离了非洲,尽管非洲更水深火热,即将屠城,这不禁让人怀疑销量背后,到底有多少真实的关注。有些人情冷暖,实在经不起深究。
好的书可读而再读,回味良久,而面对残酷的真相,我们有时宁愿逃避,今日为写这个书评又粗粗翻了一下,那些人,那些事,不愿深读,因为还是一如既往地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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