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隆德:
他坐在我的床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对面山崖上的瀑布雾气缭绕。
长而卷曲的金发在光晕中显得苍白而明亮,酒红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裸露的前胸密布着夜晚的激情。
他拉了拉被子,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我,带着散漫并且理所当然的口气对我说:“我要漱口。”
我拿起温热的薄荷茶,端给他。
他吞了一大口,有些干燥的嘴唇立刻湿润起来;鼓鼓的腮帮动了几下,又将茶水原封不动地吐回杯里。
我取回杯子。
他往上缩了缩,整个脊背陷进厚厚的鹅绒枕垫;被子里的腿屈到胸口,手平放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故意大着舌头埋怨:“嘴巴里都是你的口气!”
我照旧莞尔一笑,把刚泡好的热可可送到他手中。
他的手一半藏在袖子内,只露出修长的手指围住杯身。
氤氲的水汽从咖啡色的水面蒸腾而起,迷朦了顾盼生辉的蓝眼,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搅起一阵阵雾状涟漪。太阳开始升高,光线开始变强,颧骨部位的皮肤上零星的雀斑开始清晰如同加多牛奶的奶茶一般颜色。
“今天的蜜糖放少了。”他皱着眉,将杯子递给我,嘴唇上的可可渍随着口型变动。
“今年的蜂蜜歉收。”我一本正经地回答,“即使提供双倍的宝石,蜂农也无法提供足量的蜂蜜。”
“那你可以多加些蔗糖。”他不依不绕,灵巧的舌尖探出口,朝上嘴唇一舔,残留的可可渍一扫而光,“甘蔗可没歉收!”
“你是知道的……现在不是甘蔗收获的季节。”我转过身,端起盛奶油曲奇饼的碟子。
“你总是有理由……”他不甘心地撇撇嘴,从我手中的碟子里挑了一块饼干。
他分别用左手和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捏住饼干的下部,像松鼠一样安静却迅速地啃咬起来,奶黄色的饼干渣一粒一粒落到被面,滚进天鹅绒的褶皱内。
我禁止我的孩子在床上进食,我认为这不符合王族的教养。同时,我的女仆非常憎恨这些沾在被褥上的食物残渣。但是我无法禁止他在床上吃早餐,哪怕我的女仆在收拾房间时不满且大力地甩动被褥。
我将碟子放到床头柜上,弯下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沿床沿坐下,手习惯性地伸进温暖的被子里,摸索着握住他纤巧的脚踝,缓慢地摩挲细腻的足弓。
就算我的妻子也没有这样的秀足。她继承了她那令人生畏的母亲的健壮体魄,可是她却向往辛达的纤细。所以她严格地控制饮食、限制运动,甚至还通过我至今都不知道的途径从人类那里买来束腰衣。我曾以医学的角度劝告她,人的身材是由骨架决定的;我曾以丈夫的立场宽慰她,她的身材是所有诺多女人中最好的。但是她统统充耳不闻,这固执的脾气也传至她的母亲。
“我要一点果酱。”手中的脚突然抽出,它的主人精神抖擞地看着我。
我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只原先装茶叶现在装果酱的罐子。
至从他做了我的情人后,我的卧室、书房、办公室凭空冒出了许多瓶瓶罐罐的零食;我的药房增加了一份工作制造蜜饯;我的食谱加了大量的甜食(当然食用者不是我)。
于是,原本招待甘道夫的红茶变成了果汁,孝敬岳母的养颜丸错弄成巧克力豆;药柜内的甘草总是短缺,厨师老是向人诉苦厨房的糖不够用。
不过,麻烦事也就到此为止。因为甘道夫准备戒烟,对果汁特别欢迎;萝林最近流行巧克力美容法,我的豆子们没有掀起风波反而领导潮流;埃来丹对甘草的味道已经不再着迷;嗜甜如命的阿尔温立志减肥,为了让我养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更久。
“果酱没做透。”他吮吸着手指上的红色酱汁,大言不惭地批评道,“伊姆拉崔的厨师经常偷工减料。”
“这些是昨天刚做的……”我试图解释。
“我是说没做透!没说不新鲜!”他大声反驳时,不忘往嘴巴里填果酱。
“是我理解错误。”我无奈地笑着叹息。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我措手无策一如面对那天晚上的他。
那是一个暮春时分的深夜,我用永恒的生命等待的深夜,我用无尽的时间铭记的深夜。
主持了一天的会议让我身心疲惫,幽暗密林国王的咄咄逼人叫人头疼。
当我想锁门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轻柔的敲门声,轻柔到令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我打开门,他像一只春天的燕子飞进我毫无预备的怀抱,柔韧的手臂勾住我的脖子,柔软的嘴唇吻住我的嘴唇。
我惊讶、慌乱、不知所措。
然而,身体却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抱进房,手以最快的速度把门锁上。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热烈地回应他的吻。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作风,我应该推开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他。
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和他上了床,我和他做了爱我竟然自我感觉极其不错。
当然,第二天他带着符合西尔凡利益的条约心满意足地回到幽暗密林;我对着凌乱的床铺怔怔发呆。
我知道,这刻起,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出一个合理的答复,没有恰当理由的事情是我不能容忍的。
此后,他来伊姆拉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理由不外乎领土纠纷、边防设置、通商贸易。而且,这些理由渐渐变得微不足道几瓶酒、几箱烟草等等.
然而,他始终坚持要有一个明确与现实利益相关的理由才来,任何以私人身份、朋友身份的探访均被拒绝。
以致,一方面我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为几瓶酒、几箱烟草才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和我温存几晚;另一方面我对自己找的合理答复迟迟不敢确定。
所以,等他吃完果酱时,我抬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正视我,郑重其事地问:“为什么做我的情人?”
他眨了眨眼睛,显然这样的询问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很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为什么。”
顿时,我仿佛泻了气的皮球,我垂下手,走到窗户边。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的儿子们整装待发,我的女儿在阳台上卖力地做着瘦身操,格洛芬德正专心致志地偷窥爱瑞斯特起床一切如此正常,如此接近似乎一睁眼世界就这样运转,可是一闭眼这世界依旧这样运转这让我感到更加泄气。
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他的手臂环上我的腰,他的头蹭着我的背,他的声音慵懒且甜蜜:“今天天气好么……”
我握住他的手,虽然我们追寻同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已经非常明确,只是没人想先一步将它公布于众。
长长叹出一口气后,我拉开他的手,说:“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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