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往北，工人往南

凌晨五点多，火车站等候大厅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每个人都推着行李箱，还有提着桶的，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离开车还有半小时，检票还早。一个白色羽绒服、系着红围巾的小姑娘，早早推着她的箱子走到检票口前，垫起脚将屁股轻轻靠在箱子上，低头看起手机。她很年轻，就像个学生，应该刚毕业吧。

离开车还有十八分钟，快要检票了，队伍从 3A 一直排到 3B ，转了个弯。始发苏州，终到太原，这趟往北的列车，乘客很多。

人群涌动，检票了，我跟着队伍过检票口、到站台上车，车厢里的座位竟然很多空着。两位着制服的女士走进车厢，拿着智能终端帮人补票，我招呼她们也来帮我补齐后面几站的票，被友情提示先微信扫描座位扶手上的二维码作登记，感觉还挺方便。前排的人在和乘务员确认补票到哪站，有赣榆、灌云…… 我到高邮，都要过江往北。

列车经停无锡、常州，后上车的乘客坐满了车厢，补票只有无座，我提着行李走到列车车门处，勉强找到一处位置，这里人也不少。听了会儿播客、看了会儿手机，我抬头看向窗外，火车上桥了，要过长江了。宽阔无比的江面上，目之所及，排着数十条货船，如同浮出水面的大鱼，却又静止住了。我在心里数了 27 下，27 秒，整列火车跨过长江的时间，长江之北，就是苏北大地了。

每经停一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终于，到了我下车的站点。只一个半小时，便从南面的太湖边来到了北边的高邮湖畔，读大学的时候，我要坐四个多小时大巴走这段同样的路，有次国庆，足足坐了一夜的车，一半多的时间堵在高速上。所有的车都要经由这条长江大桥，往返南北。

出了站，我径直走到火车站出口，网约车司机在这里等着，剩下的路程我要一直往东。听同村的老同学说，现在火车站有公交直达镇上，只要两块钱，就是班次少需要多等等。

路上，我看到有一辆摩托车系着一根细红线，后面拖着一辆电瓶车缓慢地行驶着，这线真够结实的。这条东西走向的 333 省道，紧沿着北澄子河。中学的时候觉得这条河很宽，以为是运河，其实不是，它自东向西，然后向南转个小弯，便成了盐河，最后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在运河的旁边就是高邮湖。在河的两岸立起了一座座巨大的风力发电机，对着朝日，平稳而缓慢的转着。省道北边，工厂和田地相间，省道南边，有着成片的鱼塘和熟悉的铺着黑瓦红瓦的房子。这条印象里很远的路，地图上看起来还挺近，43 公里而已，我从园区跨到新区找同座城市的大学同学，也差不多这点距离。

走完省道部分路段，转向往北走 201 县道，再几公里就到了。县道不是大道，更像是乡间小路。它自南向北穿过镇子，加上一条东西走向、横贯小镇的大河，把镇子划分成一个十字，从中心往东西南北方向延伸出四条街市，开着各样商铺。走走停停穿过镇子，过年期间，还是记忆里那样热闹拥挤，太堵了，路窄人多，一辆汽车就占了一半的路面，电动车又梭来梭去的。

再往前开，入眼是大片的农田，农田上散落着一处处庄子，没想到的是，这里也新立起了许多座风力发电机，它们站在空旷的田野间迎着呼啸的野风，好似这些个庄子的守卫。

终是到家了。

每年大寒，我随着返乡大军拥挤着向北而归过日子，待到来年立春，又跟着务工人群拥挤着向南而去讨生活。农民往北，工人往南，似过江之鲫，趟着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