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濫修財劃法是把國庫當空白支票

楊聰榮／台中科技大學會計資訊系兼任教師，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

2025年十一月，國民與民眾再度聯手通過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案。這一次的修正再度大幅提高中央對地方的挹注金額，導致中央政府明年需要舉債5600億來因應。不論是統籌分配稅款、一般性補助及計畫型補助款，總額都標榜創下新高，就算地方地府各項建設執行不佳，地方未來每一年收到的中央補助不能比前年更少，看似是在替地方爭取財源，但從財政監理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制度設計卻創造出一張前所未有的空白支票。

公共財政的基本原則是預算必須附帶計劃。任何一筆公帑必須清楚對應到特定的政策目標，並接受可量化的成效檢驗。這一次修法卻把焦點全部放在金額的增加，只要求中央今後必須給地方比過去更多的錢，卻沒有要求地方提出相應的治理計劃，也沒有設定最低的使用標準或投資方向。例如交通建設是否優先，基礎教育是否需要改善，社會福利支出是否應與人口結構連動，地方是否需提升自籌財源比例，這些都完全不在修法規範之內。結果就是錢一定會發出去，至於錢要做什麼，完全沒有明確指引。

地方政府在新的財劃法下可能發生兩種情況。其一是把新增財源投入短線政治支出，例如造勢式補助或選區型工程，這些項目通常經費高、效益不明，也最容易流於政治分配。其二是把款項挪用到本來就該由地方自籌的支出，導致地方財政紀律進一步鬆動，長期形成對中央補助的依賴。這對地方治理是一種傷害，對中央財政更是一種負擔，因為中央的投資彈性因此被削弱，也不利整體國家發展。

民眾長期強調財政紀律與效率，主張預算應與政策結果綁定，也主張政府任何支出都要有明確目標。這一次卻支持一個「金額掛保證、計劃不用交代」的制度，等同放棄自己最核心的價值。如果這種做法是合理的，那麼任何增加經費不問效能的政策都可以合理化，甚至再也不需要費心設計公共政策，只要把錢發給地方就能宣稱改革成功。這不僅違背民眾過去強調的財政透明，也削弱所有政本應共同維護的預算紀律。

觀察其他國家成熟的財政制度，中央對地方的轉移支付普遍伴隨明確的事權劃分、績效指標與稽核機制。歐盟的結構基金有KPI，美國的聯邦補助款有專案審查，日本的地方創生資金有三年以上的計劃報告。這些制度最大的共同點是「給錢之前要先看計劃，執行之後要負責成果」，不會發生只規定錢要比去年多，卻不問錢要去哪裡的情況。此次修法在國際比較之下顯得格外粗糙。

在野的暴衝修法，讓台灣未來的財政缺口被推向更危險的位置。新的財劃法短期內看起來讓地方政府獲得更多資源，但欠缺使用規範也意味著地方的治理品質與政策效能更加難以追蹤，中央更難進行總體規劃。這是一種以資源堆滿帳面、卻不改善治理能力的假繁榮。

此外，中央已經負責任地提出行政院版本的財劃法送至立法院，有望改善二度惡修財劃法的種種問題，可以維持中央地方夥伴關係、兼顧到全國所有縣市均衡發展，但在野卻技術阻擋不予審查，現在還躺在程序委員會，連交付委員會實質討論的機會都沒有，令人氣憤。

真正的改革應該是把「錢要花在哪裡」與「地方必須提出什麼樣的計劃」納入法制，而不是僅僅承諾金額提高。預算是政策的工具，不是分配政治利益的籌碼。這一次的修正讓地方拿到更多錢，卻沒有讓政策變得更好，也沒有讓治理更透明，反而走出了財政紀律的反方向。台灣需要的是能提升治理能力的財政制度，而不是一張誰都能自由使用的空白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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