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新娘子／王厚明

王厚明

明代馮夢龍所著《智囊》記載了一則智斷盜竊案的故事。江西吉安州有個富豪家給兒子娶媳婦，一名竊賊趁著人多混亂之際，暗中潛入新婚臥室，悄悄藏在新娘子的床鋪下，想等到半夜再伺機行竊。沒想到宴席持續了三天三夜，即使夜間也是燭火如晝。竊賊沒有機會下手，又實在耐不住饑餓，只好冒險從床底鑽出，急急跑出臥室，結果被富豪家人識破，當即被抓獲直接扭送官府。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眼看自己的醜行暴露要被治罪，這名竊賊心懷僥倖，自以為身上沒有贓物，且新娘子並未露面指認過自己，於是極力辯解：“大人冤枉呀！小的並非竊賊，只是一名醫生，因為新娘子有癖病，才讓小的陪伴，以便隨時用藥呀。”之所以竊賊敢如此挖空心思，編造私人醫生的謊言，是竊賊心想新娘家與婆家一般相距較遠，官府要通知新娘的娘家人到衙門對質，很不方便，並且為了一個沒有偷到分文財物的盜賊如此興師動眾，也很不划算。即使對質中新娘否認，也存在新娘怕隱私洩露而否認的可能。

縣官再三審問，竊賊對富豪家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甚至連新娘子的私事也講得有眉有眼——原來這些情況都是竊賊這幾天在床下偷聽到新婚夫婦枕邊說話。縣官信以為真，要傳喚新娘子到衙門對質。富豪家顧忌新娘子剛過門就進官府公堂打官司，有違“女德”婦道，也不吉利，此事張揚出去也有損自家顏面。於是，富豪家再三請求不要傳訊新娘子，縣官沒有答應。

左右為難之際，富豪家就送禮求助於一個與縣官關係密切的老衙役。老衙役問清了情況，思考片刻後答應下來。他見到縣官說：“大人，這富豪在我們縣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讓新婚燕爾的新娘子到衙門與竊賊對質，不論官司輸贏，對新娘子而言都是莫大的羞辱。這名竊賊趁混亂藏在臥室床下，又因饑餓難耐慌忙奪門而出，肯定沒見過新娘子的模樣。不如這樣，讓別的婦女代替新娘子來公堂，如果竊賊將她認作新娘子的話，就可以證明竊賊在說謊。”縣官認為有道理，就同意了老衙役的建議。

於是，縣官令人挑選了一個身材相當的妓女，讓她穿上華麗的新衣服，坐著轎子來到衙門。竊賊一見到這個妓女，迫不及待的說：“新娘子，你請我為你治病，怎麼又把我當作竊賊抓起來？縣官聽了大笑，大聲喝斥，竊賊這才明白上了當，只好俯首認罪。

回顧此案，並非在於能否破案，而在於如何最大程度降低負面影響。如果縣官生硬辦案，竊賊死扛到底，不免大費周折，鬧得沸沸揚揚，讓富豪家和新娘子尷尬難堪。老衙役李代桃僵，以假示真，避免了可能的折騰，既保全了新娘子的顏面，也讓盜竊案真相大白，可謂睿智之舉。